落叶海 发表于 2017-1-11 10:50:38

桃色新娘泪

犬牙山脚下,山光树影之中掩藏着一个叫掏扒沟的屯落。据老人讲,这里原先叫陶八沟。之所以演绎为掏扒沟,并非是「陶八」与「掏扒」的谐音,而是这里繁衍着一个荒诞而桃色的婚嫁民俗。

  掏扒,是人们用来从灶堂里扒灰的工具。但在东北农村,「掏扒」一词却被莫名地赋予了一种特定的蕴含。究竟是何意?北方人都知道。说多了编辑会皱眉。南方人不知道没关系,看看这部小说就有答案了。但千万别有非分之想啊!

  掏扒沟屯大半的人家姓陶。陶姓家族从嘉庆年间入关东,历代繁衍,虽几经兴衰,但始终堪称十里八村的名门望族。

  从陶大尖子那辈儿起「陶八沟」便演绎成「掏扒沟」。但事情还得从陶大尖子的奶奶说起。

  陶大尖子的曾祖父陶八爷,当年是犬牙山一带首屈一指的大财主。民国初年,陶家就已良田千亩,牛羊成群。仅扛活的长工就有十几个。

  陶八爷年轻时就不是安份的主。做过兵痞当过土匪;打家劫舍无所不为,起家之道大体如此。他城府深手段毒路子野。他深邃而炯亮的目光总令人望而生畏。

  陶八爷娶一妻一妾,生有五男三女,可谓儿女满堂,尽享天伦。但在他四十 岁以后,却似乎走了背运:天灾人祸连年不断。

  那年五月,一场冰雹从天猛降,陶家的大半庄稼被打成光杆。

  翌年七月天,长势喜人的庄稼地里,蝗虫又铺天盖地而来,仅十数天,庄稼又被磕成了光杆。这一年更惨,秋后只收了三成粮食。

  天灾倒也罢了,天塌大家死。可接连的人祸却让他难以招架。首先,八爷的红颜相好--管家的老婆陈樱桃因病去世,接下来,就在长子陶天助娶亲的那天,八爷的小老婆因生孩子难产,大人孩子一同去了。之后,刚刚娶亲不久的大儿子天助,突然得了一场暴病,一个月的光景就猝然死去了。

  第二年,二儿子陶天生又娶了一个叫子兰的貌美贤惠的妻子。可媳妇刚刚有了身孕,陶天生不听劝阻替老板子赶马车进田拉庄稼,半路马毛了。他被抛到车轮底下,被压得血肉模糊,当场就断了气。

  仅两年间,陶八爷丧了妾,又连丧两子,扔下两个寡妇和一个遗复女。他有如五雷轰顶,顷刻间他就苍老了十年光景:原先乌黑的头发已白了大半。高大的身躯萎缩了许多。

  气派的陶家大院被一团阴森的气氛笼罩着。

  人们开始纷纷议论陶家的恶事。有人说,陶家又劫数,肯定犯了什么说道;有人说,陶家的男丁不能娶媳妇。

  陶八爷也不断地思忖着家里究竟犯了哪门子邪。他不断地找算命先生占卜掐算,但每个瞎子都有一套说法,众说纷纭,不一而足。陶八爷也不晓得信谁的,一头雾水。

  这是一个炎热的夏日晌午,陶八爷仰坐在屋内的竹椅上昏昏打着盹。

  恍惚间,有两个赤身女子从面前而过,这两个女子似曾相识貌似死去的陈樱桃和刘春桃,一股幽香顷刻沁入心脾,他感觉下身冲动,便不觉悠然尾随到外屋。二女却忽然不见了。却见自家的灶台便生着两棵桃树。桃树无叶片,只有满枝花朵放着奇异的色彩,一股辛辣味扑鼻。

  却见大儿子和二儿子皆站立於花间,其状似舔舐花蕊。突然,那花蕊处伸出像毒蛇芯一样的东西。两个儿子突然死倒在地上。他急欲上前搀扶时,他们却化作青烟飞出门外。桃花那毒芯依然张牙舞爪地吞吐着。这时,传来一个声音:「快尿,快尿!去浇那两棵桃树。」他解开裤带,对着那两棵桃树撒了一泡尿。那树上桃花的毒芯顷刻间消失,随之,花色动人,花香四溢他则伴着撒尿的快感猛然惊醒,原来裤裆里黏糊糊的一堆,却不是尿。

  这时,屋门正开着。两个寡居的儿媳妇正在灶台前忙着做午饭。其神态酷似梦中女子。体态婷娜,面若桃花正午的光线映衬着两个儿媳妇轻盈娇美的体态。八爷顿觉心旷神怡;莫名的躁动让他目色迷离。

  一个奇异的梦境,搅得陶八爷日夜揣思,却始终不得要领。

  恰巧这日,有一个相面的南方蛮子,打着板从犬牙山下经过,来至陶八沟。陶八爷如获至宝,将其请入宅内。

  他向南方蛮子讲述了这二年的厄运,也透露了几天前的梦境。南方蛮子煞有介事地沿宅院转了几圈,回到屋内目光又停留在八爷的面相上。之后又看他的手相。

  最后,南方蛮子神秘兮兮地道出了玄机:陶家以下历代难免要犯「桃花难」。陶家娶进的媳妇注定都是命硬有毒的桃花化身。陶家的少男很难逃脱桃花的毒害相克。所以。南方蛮子只说到桃花难,问道桃花难的根源,南方蛮子故弄玄虚说天机不可泄露。八爷倒是犯起嘀咕:莫非这灾难与两年前死去的陈樱桃和刘春桃有关?她们的名字都带着一个「桃」字。不觉又想起梦里的那两个女子。

  说道破法,南方蛮子戛然而止,只是不断地摇着头。

  八爷明白其中的缘故。八爷不在乎钱。一堆叮当作响的银元摔倒炕上,那蛮子目光一闪,忙不迭地详细告诉了破桃花的大法。

  破桃花的人应该是陶家上一辈的长者,名曰隔山水浇花根,洗去桃花毒,润泽她的硬木之躯。具体做法为:陶家每有儿媳妇入门,第一夜务必由公爹来破身试性。这样才能保陶家男丁平安,家业兴旺。但有一点切记:在公爹破身之前,儿子千万不能接触她的身体。破桃花时务必见红方可灵验。言外之意,新媳妇必须是处汝身。

  之后,南方蛮子又蛇爬般画了数十道符。洞房之夜,公爹亲手将符贴到女子阴部,然后以阳根破符而入,桃花难可破。南方蛮子临走时,陶八爷又猛然想起一件事,便独自把蛮子调到一边问:「我家那两个寡妇媳妇怎么办?需不需要破桃花?」「等三年孝满后,如果她们还没改嫁,那也得破。倘若不破,如果你家哪个少爷不安分和嫂子有染,那也会被克的。」「那怎样破法呢?她们已不是处汝身了!」

  「破法相同,只是要等她们身上来例假时再破!也为桃花红」八爷心领神会。

  尽管破桃花之法令陶家上下感到尴尬,无奈,但陶八爷似乎深信不疑。他感觉南方蛮子所说,和自己的奇梦完全吻合。自己家肯定是犯了内桃花。至於说,那破法,灵不灵也要试试才知道。

  八爷的正妻陶王氏首先反对道:「这明显是掏扒行为儿子媳妇咋还有脸见人?」八爷怒喝一声,一巴掌打下去。陶王氏裹着的民装小脚站立不稳,顷刻跌倒在地。嘴角似乎渗着血迹。

  这就是八爷--霸道。

  全家上下顿时不敢言语。三子陶天赐还是忍不住说道:「哪家女儿愿做陶家的儿媳妇?」「小子,爹还要给你娶一个如花似玉的呢!」八爷目光雪亮。

  八爷时常思起那个桃花梦。回味总要情潮涌动一阵子。涌动之后总要多看两个儿媳几眼。看过之后愈发心急如焚。

  但破桃花还要从新入的儿媳妇开始,这两个还要放一放。八爷时常眯起眼睛神不守舍。

  这样的时光似乎很漫长--八爷感觉。他焦急地眼望着三子天赐快些成人。

  天赐刚十七??岁。陶八爷便开始托人四处寻找暮色合意的姑娘。

  其实,在他心里早已经有了眉目。那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。美妙得让八爷连饭都懒得吃。

  有一天,八爷派人找来了巧嘴黄媒婆。

  第二章:第一朵待破的花朵

  尽管陶家的连连横事和「桃花难」的说法,给陶家男子娶亲造成很大的影响--一些大户人家的闺女或胆小人家的俊女都不愿嫁到陶家来,但这并不能阻止家值万贯的陶家少爷如愿迎娶美貌的黄花闺女。

  其一:四门贴告示,还有不识字的;其二:有人根本不信那份邪--富贵的诱惑远大於虚无的恐惧;其三:一些穷人家的碧玉,完全是被迫无奈,身不由己。

  当年,陶大尖子的奶奶袁秀秀,就完全是为了顶债而嫁入陶家的。那年才十八??岁。

  袁秀秀家是陶八爷的佃户,全家七口人租种陶家十五亩薄地。年成好了才勉强餬口,一遇灾年,交完租子后几乎所剩无几,家境常常是寅吃卯粮,朝不保夕。

  秀秀的爹袁祖光是个老实巴交,推到都不想起的庄稼人。秀秀娘虽生的模样俊秀,却腿脚有残疾,干活不方便,勉强做一些家务。爹娘生有五女一男。秀秀是老三,两个姐姐已出嫁,两个妹妹才十几 岁。最小男孩叫留住,被父母视为掌上明珠。不曾想,留住五 岁那年得了一种热病,四处求医,花的家里债台高筑也不见好转。为了去省城给孩子治病,袁祖光向陶八爷借了三十块大洋的高利贷。孩子虽然保住了性命,可那三十块大洋经几年的驴打滚的利息,已滚到一百多块。一贫如洗的生计,每年连利息也还不上多少。为了陶家的高利贷,袁祖光几乎白了头。整日唉声叹气。

  秀秀娘虽然腿瘸,却生的标志清俊年轻时堪称小家碧玉。

  秀秀承袭了娘的遗传,十七八??岁时,就已发落得体态标志,容然俊秀,堪称陶八沟数一数二的美女。

  陶八爷每年秋季都来袁家收地租,年底又来摧高利贷。秀秀几年间就从一个黄脸小丫丰满为花容月貌的大闺女,陶八爷看在眼里,心里早已有了盘算。

  陶家发生桃花难之后,陶八爷就决意要把秀秀娶过来做天赐的媳妇。一来可以顶了那笔高利贷;二来他觉得,「破桃花」从这个俊女子身上开始,是最适合不过了。想到秀秀,八爷便情不自禁地冲动一番。就像二月的河流,破冰之后激荡涌动。

  受陶八爷之托,前屯的巧嘴媒婆黄卖兰扭扭嗒嗒来到秀秀家。黄媒婆兜里揣着八爷预付的大洋,心里满是势在必成的力气。薄嘴唇翻飞,唾液四溅。她不容袁家人说话,只顾自己口若悬河。

  黄卖兰先是炫耀陶家的门庭,再夸套天赐的人样,最后点明袁家的潦倒窘境。她以不容置辩的语气强迫袁家尽早把亲事定下来。

  秀秀的爹娘似乎无话可说。虽然心里也不情愿,可眼下袁家已山穷水尽别无选择。袁家的一线生机也只好倾注在秀秀身上。父母眼巴巴地看着如花的女儿。

  秀秀心里早有了人,坚决不同意这门亲事。她果断地告诉媒婆:死也不嫁陶家。杨卖兰磨破嘴皮子也没说动秀秀,最后丧气地顶土而去。

  陶八爷显得异常愤怒,觉得秀秀不识抬举。他几乎眼露凶光,在屋地上踱来踱去。最后一甩袖子下了狠心:此女势在必得。他带上管家,骑着高头大马气势汹汹来到袁家。

  管家手里摆弄着盒子炮横眉立目地吆喝着,说要收回袁家租种的十五亩土地,并声称要报官来催讨那一百多块大洋。

  此举击中了袁家致命的要害,袁家顷刻间陷入绝境之中。袁祖光连连作揖:「先别发怒好商量,好商量!她会同意的!」八爷的目光没有离开过秀秀。秀秀没好脸色对这他,索性进了里屋再也不露面。陶八爷临走扔下话,给袁家三天的考虑。之后便扬长而去。

  爹娘开始苦口婆心,晓以利害地规劝秀秀。秀秀透过泪眼看见了娘的瘸腿爹的白发,还有大病刚愈的弟弟。王和哥英俊的面孔渐渐模糊了。为了全家人能生存下去,秀秀终於无可奈何地答应下来。那一刻她泪水流成河。

  三天后,黄卖兰又来到袁家商讨彩礼迎娶等一应事项。陶八爷答应:那一百块大洋就算顶了彩礼,秀秀的嫁妆由陶家置办。并承诺免收袁家三年的地租。袁祖光还要千恩万谢。

  受陶家暗示,杨卖兰向袁家透露了陶家「桃花难」的内幕。并清楚地点明:秀秀过门后,公爹破桃花这一关是逃不过的。让秀秀早有心理准备。

  只听说陶家的「桃花难」的传闻,这意外的破桃花一说,简直让袁家如坠深渊。

  杨卖兰走后,秀秀足足不吃不喝地闹了一天一夜。

  秀秀哭得双眼红肿,对爹娘说:「一进门就被公公给掏扒了,这以后可怎么活呀!这样的禽兽人家,你们怎忍心把女儿往里推呀!」爹只在一旁耷拉着头,哭丧着脸一语不发。

  娘叹着气,万分无奈地说:「我们也是没办法呀,要是不答应,我们的生路就断了!」「嫁过去也就罢了,可这破什么桃花,我怎能接受得了啊!」「这也没什么呀,孩子。」娘耐心开导说,「肥水不流外人田,总是没给别人,都是陶家的人呐。再说了,你总不愿意过门就当个寡妇吧!只是当天那一夜,往后你还是你男人的。就咬牙忍下吧!」「娘!」秀秀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。丢下王和哥她已经寸断肝肠了。破桃花之说简直生不如死。她无法想像那会是怎样的情景;她已经隐约看见八爷狼一般幽兰的眼睛。

  她几乎想到了死。带着清白白的女儿身去天堂,总比活人的地狱要乾净。但死的权利也没有啊!

  几经挣扎,秀秀看着可怜巴巴望着她等待吃饭的弟弟妹妹,她终於擦乾流眼泪。

  经过磋商,陶天赐和秀秀的喜日定在九月九端阳节那天。

  临走时,杨卖兰代陶家传过一句话:「要时刻看住秀秀,如果洞房时已不是女儿身,将被退回来的」

????第三章:不愿扣绿帽子的陶家少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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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陶家这边也并非顺风顺水。

  喜日敲定之后,陶天赐却无半点喜悦之情。八爷和天赐谈了一次话。内容就是洞房那夜破桃花的事儿。让他早有思想准备。天赐还是炸了锅。他无法忍受这样荒谬绝伦的事情。没有哪一个男人愿意把新媳妇第一夜交给爹。这样的奇耻大辱简直生不如死。

  天赐是一个性格特殊的小伙子。他即不内向也不外向。头脑灵活却不喜欢读书,一摸书本头就痛。只在私塾念了二年多,就死活不去了。无论爹娘怎样打骂都无济於事。他虽身体瘦弱,可干起庄稼活来却很有门道。并且他清楚地知道,自家有多少田地,树木,有多少牛马和羊群;以至於什么季节干什么活,他都装在心里。

  陶八爷见他读书不成,却是个庄家把式。於是就试着调教他一些治家理财的本事。八爷有时放手去让他治理田地,收租收息,或支配长工。每件事他都做得很出色。八爷很满意。

  陶天赐即听话又孝顺,从小在父母眼皮底下唯唯诺诺,从未顶过嘴,也很少惹什么祸。

  今天他却一反常态。八爷似乎很理解他的心情,便说:「我也是没办法呀!谁也不愿意去做那些有悖伦理的事儿。可为了你好,也只能这样做了!」「可我总觉得那南方蛮子是在胡说,」天赐涨红着脸,「爹,你不该信他的呀!」「我也不是完全相信的。可你想想咱家发生的事,你大哥二哥活蹦乱跳地就去了,还有你姨娘她……难道这都是偶然和巧合吗?还有,我竟然做了那么蹊跷的梦,鲜亮亮的……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!」八爷到背着手,雪亮的目光罩着梦幻般的迷离。

  「爹,就算是南方蛮子说得都对。可我不娶媳妇总算没事了吧!不往家娶总不能犯啥子桃花吧。爹,我求你把那门亲打退了吧!」「咋说这等傻话?哪有男人不娶媳妇的?就算你能做到,可咱陶家的香烟怎么续!」陶八爷瞪着他。胡须翘起老高。

  「还有弟弟天择和天护他们,让他们娶妻生子啊!或许他们不在乎破什么桃花呢。」「你不先成亲,他们以后怎么成亲?这不让人笑话吗!竟说些胡话。」「爹,我真的不想娶媳妇了,你还是退了吧!」天赐坚持说。想到洞房花烛,他全身在发抖。

  「不要再说了!」陶八爷武断地挥着手。

  天赐没有再反驳,但他却躲在屋内谁叫也不出来。

  陶八爷唯恐他想不开,让家里人轮番劝说。

  他娘苦劝了整上午也不见效果。后来竟然搬回了已出嫁的两个姐姐兰青和代弟。

  大姐兰青开导他说:「咱爹这样做也是不得已,他不能眼睁睁看自己的儿子被一个一个克死。你该理解他呀!」大姐话是说了,脸上也颇显无奈。

  二姐代弟也附和说:「其实男女那点事儿,只不过是心里作怪。咱爹又不是成心占你媳妇的便宜,只要你摆脱心里的忌讳就没事了。女人身体被谁占了一次,不会有什么伤害呀!」或许二姐也在违心地说着,目光旁落别处。

  在县城读书的十五 岁的妹妹兰玲正好在家,听了姐姐们的话,很反感。她忿忿地为哥哥抱不平,说:「你们说得都不对,这算什么事啊!爹说的那一套都是封建迷信,是害人的。现在都是中华民国了,咋还搞那一套啊!这也太愚昧了!」姐姐们连连嘘着吆喝她:「你敢这样说,小心被爹听见,还不打死你呀。快不要胡说了。你不劝也罢了!」无论众人怎么说,天赐就是垂着头,阴着脸,目光呆滞,茫然。

  接着,大嫂彩云也迫於八爷的面子,不得已过来劝两句。彩云也是模样俊美的丽人,少言寡语稍显冷漠。平时天赐对她说不上投缘,却也无半点反感。见她也来劝,颇感困惑:难道她会同意破桃花吗?也是陶家媳妇呀!

  天赐终於开了口:「你们说,刚娶媳妇,我就当王八。而且给我戴绿帽子的竟是亲爹。天下哪有这么荒唐的事哦!」天赐的脸红里透黑,就像蒙上灰尘的大红纸。

  大嫂说:「要是你大哥也活着,他才不会像你这样珍惜我呢!为了性命,你大哥肯定让我做啥都行。人活着呀,有些事是没法选择的,你愿不愿意都得去做。等你想开就好了!」天赐被说得犹犹豫豫,但心里依然不是滋味,像塞了一团乱麻。他勉强吃了一点饭。但满嘴都起了泡。

  全家人都轮番劝过了,唯独不见二嫂子兰露面。天赐顿觉更加郁闷。

  下午,他可怜巴巴地来到二嫂子兰的房里。

  在陶家大院里,天赐和二嫂的关系最为密切。亲近感胜过爹娘和兄弟姐妹。子兰妩媚温柔善解人意。陶家兄弟姐妹七八个,她唯独对天赐关爱有加。看到天赐她就似乎看到了死去的丈夫陶天生。天赐的相貌与二哥极其相似,如同是孪生兄弟。而且举止言谈,喜好性体也颇多相同。天生死后,子兰恍恍惚惚竟然把莫名的情愫寄托到天赐身上。屋里屋外,她时常用柔情的目光浸润着这个十几 岁的少 年。女性的柔情温抚着这个情窦初开的少 年。天赐也视二嫂为知己。知心话烦心事总要找子兰来说。每天不来二嫂房里坐一会儿,心里顿觉空茫无味。

  他喜欢那个幔帐低悬,充满女性气息的房间。他时常融化在子兰美丽杏核眼里那亮晶晶的春水里。他感觉二嫂的眼睛会说话。他也时常陶醉在子兰白里透红的细腻面庞上柔媚的神韵。也无需见怪:这就是十七八 岁的少 年--萌动的对母性的依赖和对异性的向往。

  还有一点:天赐更喜欢三 岁的侄女小春枝。咿咿呀呀地坐到他怀里甜甜地笑着。那是二哥唯一的骨肉,可怜出生就没见到父亲。天赐对她别有一番怜爱的情怀。

  此时小春枝正扶着窗台玩耍,见他进来便亲近地扑过来。天赐在她娇嫩的小脸上亲吻着。烦心事早已抛出九霄。

  子兰静静地坐在炕沿上,痴迷地看着叔侄女儿亲近,心中不觉涟漪跌宕。

  春枝在天赐怀里腻了一阵子便离去。天赐的心间又阴云密布。

  「嫂子,你看我的事该咋办?」天赐孩子一般望着子兰。

  「爹决定的事情谁能违背?还是认命吧!」子兰劝道,「况且只是那一夜,过后她还是你的媳妇」「二嫂,你说真会有桃花难的说道?」天赐皱着眉,一脸茫然。

  「也不可不信呀怎么会横事不断呢?就说你二哥吧,那天简直鬼迷心窍。咱家几个赶车老板子,可他却非要自己赶车上山路上什么也没有可马却惊了!前一天晚上,他还趴在我肚子上,说孩子在动呢一脚一脚地踢着他转眼人就没了!按南方蛮子的说法,是我害了他我是有毒的桃花」子兰已泪流满面。

  天赐忙不迭地安慰道:「嫂子,你咋能这么想呢?退一步说,就算你是有毒的桃花,那也是前世的事了你怎么会知道呢!」子兰揩了一把眼泪,幽幽说道:「倘若那南方蛮子早些来,看透了这祸事给了破法,能保住你二哥的命我会心甘情愿让爹来破桃花的」天赐上前去为她擦泪水,说道:「二嫂,你真相信这样的说法吗?」「天赐,你就当它是真的吧!你能平安地活着是最要紧的事情了!」子兰像对孩子一般抚摸着他的头,「你二哥撒手去了,连梦也不托我见到你就像见到他了,心里还有些光亮和希望!你可再不能出啥差错了!天赐!」天赐感觉芬芳柔美的气息包裹他,少 年的冲动滚滚泛起。他情不自禁地抱住子兰,颤声说:「二嫂我不娶妻子了,我娶了你吧!」子兰惊愕。暖暖地被他拥抱着。良久才说:「天赐你这是在做梦呢!我做这样的梦到罢了,可你不该做呀!」「二嫂,我说的是真的我都不止一次地想过:就在你身边在这间屋子里生活一辈子,该有多好!」天赐越发抱得紧紧的。

  子兰推开他,凄婉地说:「别说孩子话了!快回去准备做你的新郎官吧!」天赐怏怏不快地垂着头,嘟囔道:「爹说是给我娶媳妇,他却入洞房我的心都要烧着了!」天赐在子兰房里一直到天黑。他还不愿离去。子兰硬是推他出门。但天赐还是想到成亲就全身战栗。

  爹有啥脸面去入儿子的洞房呢?他似乎看到新娘红红的盖头被爹掀开。

  无论情愿不情愿,婚总是要结;桃花总是要破。陶八爷决定的事,没人能更改;他的话就是圣旨。

  九月初九,天赐注定要迎娶秀秀过门的

  第四章:把身子献给心爱的人

  对面的犬牙山上,漫坡都是盛开的鲜花。正争奇斗妍万紫千红,似一张张笑脸随微风闪闪烁烁。

  秀秀面前却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沟谷。谷底正有水声呼啸。秀秀正着急过道对面的花丛中去。但迈了几次脚步都恐惧地退回来。

  一个英俊魁梧的青年从对面飘飞而过,转眼到了秀秀的面前。秀秀惊喜地叫了一声:「王合哥!」王合手里握着一束娇艳的鲜花。秀秀顿觉花香四溢,芬芳扑鼻。「这是对面山坡上的鲜花吗?」王合只是笑意盎然地看着她。秀秀只感觉自己的头发不知何时散开,像一道黑色的瀑布。王合上前轻轻地抚摸揉弄。顷刻间那瀑布又变成两条长长的发辫。

  王合很快将鲜花插到她的头上,对这她的耳边轻轻说:「我给你插花了,做我的新娘好吗?」秀秀娇羞地低下头,只顾抚弄自己的发梢。她感觉王合的面颊已经贴到她的面颊上。声音又传来:「做我的新娘好吗?」秀秀总算抬起头,怯生生地说:「人家还没有新娘礼服呢!」「我们去对面的山坡我用鲜花给你编制」王合说。

  「怎样才能过去呀?」秀秀望着雾气缭绕的沟谷。

  王合也不答话,弯腰将秀秀抱在怀里。直觉轻飘飘地就到了开满花朵的山坡。红的、黄的、紫色的花瓣在王合的手上飞舞着。转瞬间一件色彩斑斓的花裙就织成了。

  秀秀穿着这件新娘礼服,被王合抱着就入了洞房。洞房内也满是鲜花。连那两根花柱也绽放着金黄的花朵。

  不知何时王合却不见了。她再看洞房时,那些花朵都变了颜色,变成粉红的桃花。

  只听房门嗵地一声开了。陶八爷雪亮的眼睛正贪婪地盯着她。秀秀惊恐万状,慌乱地喊着王合的名字。

  八爷嘴里叫着:「你是桃花!我要破你」恶狼一般扑过来秀秀挣扎叫喊一身冷汗醒过来。

  秀秀做了一个梦。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分。几夜没合眼,先前她便在炕上打了个盹。

  娘依然瞪着机警的眼睛,像看犯人一样看守着她,手里一边做着针线活。自从和陶家的婚事定下来,爹和娘就轮番看管她。唯恐她去和王合约会。

  事实上,陶大尖子的奶奶当年和他爷爷定亲之前,早已有了意中人。这个叫王合的人几十年后对秀秀依然念念不忘。

  王合是一个魁梧英俊又勤劳朴实的小伙子,就是家境太穷。他家和秀秀家一样,只耕种着陶八爷家的十几亩山坡地,生机更是捉襟见肘,入不敷出。

  秀秀和王合从小青梅竹马,两家大人又走动得密切。两个孩子两情相悦,两家大人早已心知肚明。要不是陶八爷强娶秀秀,她迟早是王合的新娘。

  眼下这突如其来的变故,使两家人都措手不及。不仅王合家心灰意冷,连袁家也感到遗憾和无奈。

  但似乎这就是命,穷人家的命。美好的希望和梦幻总在瞬间破灭,伴着流水,无可奈何花落去。

  秀秀娘知道秀秀的心思。秀秀早已和王合难舍难分;她答应嫁给陶家,完全是为了一家人的活路。天下穷人家的女子就是这样可悲:很少能自主选择婚配,真正能逞心如意的能有几人呢!

  尽管王合和秀秀早已两情相许,但秀秀娘心里有数:二人只是心灵相通,并没有身体上的接触。

  在喜期临近的日子里,秀秀娘愈发绷紧神经去看管秀秀。因为她耳边一直响着杨媒婆的话:「要时刻看住秀秀,如果洞房时已不是女儿身,将被退回来的……」不可想像,一个嫁出去的女儿,一夜被退回来,那该如何做人。况且,一旦退回来,欠陶家的高利贷怎么还?没有了土地今后的生活怎么过法!

  尽管秀秀娘紧紧地看管着秀秀,但她毕竟要做家务,还要张罗秀秀出嫁的那些繁杂事情。

  自从答应了陶家的婚事,秀秀自知和王合的缘分已尽,一切都无可挽回。但她始终盘旋着这样一个想法:既然自己的处汝之身要交由一个不是自己丈夫的老头子来破,那么还不如在这之前,把洁净的身体交给自己心爱的人呢。於是,她脑子里什么也没有,只是一门心思想着怎样见到王合。她知道,这几天王合曾几次来过自己家,却都被娘好言拒之门外了。

  这天黄昏,趁娘去茅房的空隙,她便不顾一切地流出家门。到了王家,不容分说,拉着王合就走。

  秀秀娘立时慌了阵脚。她拖着残腿风风火火地赶到王合家。王合他娘说秀秀刚才来过,拉着王合不知去哪里了。

  秀秀娘满山遍野地寻了一阵子,突然想到了一个去处。她顾不得腿瘸,心急火燎地赶往后山下王家看庄稼的窝棚。

  秀秀娘赶到时,被吓出一身白毛汗──此时可谓千钧一发的时刻。

  进了窝棚,两个倍受思念煎熬的人紧紧拥抱,热泪流成河。之后,尽情亲吻。这是相恋这些年的第一次亲吻。

  许久,秀秀才泪光涟涟地说:「王合哥,这次相逢,也就是我们的分别。看来,我们今生已经无缘了,等待来生吧!」王合抱着她急急地晃动,说:「秀秀,你真的要嫁给陶家了?就这么狠心离开我?啊?……」「不是我狠心啊,是没有别的办法呀!要是不嫁过去,我们一家人就无法活下去了!我弟弟今年才七 岁呀。只有豁出我自己了!」「秀秀……」王合几乎说不出话来,只流着泪。

  「王和哥,在我们分别之前,今儿我要送你一份珍贵的礼物……」「秀秀,还有啥礼物比你更珍贵呢?」

  「你说对了,我就是要把我送给你──我的处汝之身!也好作为我们今生的纪念!」「秀秀,这样好吗?」王合反倒局促不安。或许这便是真爱洁净无瑕。

  「世间的事,哪有好与不好的!我们再见面时,或许我已是陶家的媳妇了。趁现在还是女儿身,把她送给你。不枉我们相好一回,也好下辈子相逢时,你能记得我……王和哥,下辈子早点来找我呀!」秀秀的声音凄婉,犹如犬牙山凄清的林风。

  二人又不觉相拥呜咽在一起。晚秋的夕阳斜铺空茫的田野。两个人的心比这萧萧的旷野还要空茫。

  但很快,秀秀擦乾眼泪,露出如花的笑靥。她慢慢解开腰带,脱去长裤,又褪去短裤。玉一般的肢体光润洁净地展现出来。

  之后,她便躺在窝棚内铺着的谷草上,深情地望着王合,说:「快来吧,还犹豫啥啊!这是最后的机会了!」面对恋人生辉的玉体,王合青春的血液在沸腾。他迅速脱下裤子,忘情地扑了上去……

????第五章:最后的挣扎

  秀秀娘来到近前时,王合青春的舰艇即将驶进温情的港湾。秀秀娘发疯似地掀翻了王合。之后,连拉带扯拽起了秀秀。慌乱间她还不忘仔细观察秀秀的那个部位。凭女人的经验,她知道还没真正发生那事。她到吸一口冷气。

  她忙不迭帮秀秀穿好裤子,硬拉她离开窝棚。秀秀回头那一刻,见王合正颓然而绝望地立在那里。秀秀的眼里又噙满热泪。

  秀秀一步三回头。模糊的泪眼中,王合的身影依然伫立在那抹残阳里。那一刻整个生命都被泪水淹没得支离破碎。

  回到家里,秀秀痛苦万状地责怪娘说:「妈,你咋这样绝情!在那个时候活生生把我们分开。你这是为什么呀!」「秀秀,你咋这么不懂事。幸亏我赶得及时,要不就完了!」娘依然惊魂未定。她喘息着。

  「完什么呀,妈!我就是要给他呀!」秀秀声泪俱下,「你会让我终生遗憾的」「孩子呀,陶家要的是黄花闺女,如果已不是女儿身了,你就会被退回来呀!」「退回来正好啊,有啥可怕的?」

  「你说得轻巧,一旦退回来,你怎么活!就算你不在乎,那咱家的这些口子人怎么活?你想过么!」秀秀开始不吭声了。是啊,被退回来,这一家人怎么活?还是死心塌地去做陶家的媳妇吧,人不能和命争。

  她扒在炕上不吃不喝,夜里辗转反侧。第二天,她向娘提出了一个想法:说要见见陶天赐。

  「见他能做啥?」娘不解地问。

  「我要看看他的想法,他还是一个男人么?第一夜,媳妇就让爹来糟蹋,他会忍得了?让他想想办法!」「可你怎样才能见到他?我是不会放你出去的。你再去找王合,我可受不了啊!」「我就呆在家里,给陶天赐捎信来咱家。在你眼皮底下,这你还不放心吗!」「可他能来吗?」

  「我相信他会来的!」

  秀秀的哥哥正在陶家打短工,秀秀嘱咐哥哥务必把信捎到。

  陶天赐无限郁闷地憋在家里,没心思做任何事情。家里充满喜气的忙忙碌碌,似乎与他无任何关系。他满脑子不可抑止地闪现着爹高大的身影走进洞房的情景。再往下想下去便心如刀割。烦乱难耐的时刻,他就来到二嫂子兰的房里。天赐绝望颓唐的表情,让子兰心里隐隐作痛。她拉着天赐的手安慰道:「想开一些吧!你这样也无济於事会毁掉你的。那些娶进门来不是黄花闺女的也不在少数你就这样去想吧!」「那是两回事」天赐揪着头发,苦痛不堪,「如果这个人不是我爹,我也不一定在意呀!可这算怎么回事?」子兰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,像哄孩子一般轻声细语。子兰的温柔善解,像春风一样温抚着他阴冷灰茫的心。天赐的痛苦减轻了许多。他感激而依恋地靠在子兰的怀里。

  从二嫂房里出来,秀秀的堂哥袁有昌正好找到他。袁有昌把他叫到旁边,小声说:「我妹妹捎信,让你到我家去一趟。她说有天大的要紧事商量」天赐惊异了片刻,只「嗯」了一声,并没表态去或不去。

  天赐思忖了半下午,也曾有不去的念头。但心里又觉痒痒的。他家和秀秀家相隔三里路,说起来和秀秀不算熟悉。但他清晰记得,去年秋天去袁家收地租时,秀秀就站在屋角,瞪着水灵灵的明眸望着他;秀秀高高耸起的胸脯,着实令他遐思了很多时日--那女孩的美妙神韵真的让他过目难忘呢!

  想到这朵娇美的花,竟然要经爹来过手,他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。

  最后,他还是决定去秀秀家一趟。

  正值喜日的前一天,陶家正忙着捞水桌,招待提前到来的亲友。趁天还没黑,天赐找空离开家门。

  秀秀爹娘诚惶诚恐地接待了这位姑爷。秀秀爹藉故去了园里。秀秀娘则站在门外偷听。

  原本陌生的男女,因婚姻即将捆绑在一起,虽说没有任何柔情密语,但一件尴尬而痛苦的事情,使彼此有了共同关注的焦点--那就是二人的洞房之夜。

  事到如今,秀秀已无任何害羞的表情,她单刀直入地点击着陶天赐。

  「你爹的禽兽行为,你怎么想?你难道无动於衷吗?」秀秀羞愤交加地问。

  「你以为我心里好受么!其实伤害最重应该是我呀!」天赐叹着气。

  「那你为啥不去制止这种行为呢?你该和你爹抗争啊!」秀秀急得直跺脚。

  「你咋知道我没有抗争!我甚至求爹退了这门亲事,宁愿一辈子不成亲。可怎么说也没用,我爹根本不会改变想法!」「那你就去死啊!这样活着还不如死去呢!」

  「我也想过,可又不能那样做。身体是父母给的,随便死去了,那是不孝!」「忍气吞声,让亲爹把媳妇给掏扒了,这是孝顺?你还是男人么!」秀秀气得哽咽。

  「我爹也是没有办法才这么做的,他也不是成心想这样的。我们家出了那么多横事,你也不是不知道啊。如果不去破,以后也不会有平安日子过!」「你也相信那一套迷信的说法?你咋这样窝囊!」「我信不信并不重要,关键是我爹深信不疑。谁也不能改变他的想法,所以」「所以你就顺从了,宁可把自己的媳妇舍出去,是不是?啊!」「既然无法改变,那还不如想开一些吧。反正只是那一夜」「你倒是想开了,可我想不开,没法接受!」

  「你有更好的办法吗?除非你宁死不嫁!」

  「我要是死得起的话,就不这么为难了!」秀秀垂下头,显得悲戚而无奈。

  过了一会儿,她又抬起头,颤抖着声音说:「我有一个办法,让你爹破不成」「啥办法?你说!」

  「那就是今晚你先破了我。那样我们的心里会好受一些」既然给不成王合,给了这个做丈夫的男人也成。总比让老掏扒先占了好。秀秀决议想这么做。

  陶天赐望着面前这个丰满可人的姑娘,一股男人的冲动油然而生,他真想上前去把这朵本属於自己的花先占有了。

  但一经想起爹那剑一样的目光,他打了一个寒战。刚刚燃起的情慾马上就熄灭了。他的确没有勇气违背他爹的意志。

  「我我不会那样做的」陶天赐拒绝了秀秀,然后便夺门而出。显然,他也很痛苦,但却万分无奈。谁也不晓得,陶天赐以后会不会因今日的懦弱而后悔遗憾。

  袁秀秀在无限的煎熬与挣扎中,度过了她少女时期的最后一个夜晚。

  雄鸡司晨,天光渐亮。九月初九那个日子,不可阻止地悄悄来临了。

  第六章:跃跃欲试的陶八爷

  陶八爷家的喜事才算喜事。惊动了犬牙山方圆几百里。

  在犬牙山一带,流传着这样的说法:南有隋怀亮,北有陶八爷。可见陶八爷的地位。其实八爷今朝的风光全是八爷提着脑袋创造的。犬牙山周围的村屯都有陶性家族。但八爷他爹这一支家境却不算富裕。直到陶八爷长大成人之后,才真正轰轰烈烈。八爷从兵痞变为土匪,再从二龙山回到李家沟,足足蹉跎了他十年的光阴。八爷开创家业只经历了两场经典战役。第一次是和本村财主李二嘎的惊心角逐。那年八爷看上了本村一个叫春桃的姑娘。起初春桃还不情愿跟八爷。有一次八爷硬是把她拖到高粱地里,不分青红皂白地霸王硬上弓。生米煮成熟饭,春桃也就顺从了八爷。可偏偏李二嘎也相中了春桃。李二嘎花了几百大洋给镇警署。陶八爷被定了拐骗良家妇女的罪名,稀里糊涂地进了牢房。一年之后出来时,春桃早已经成了李二嘎的小老婆。八爷恶气难消便又上二龙山。

  一天夜里,枪声大作,二龙山的胡子砸开了李二嘎家的窑。宅院顷刻火光冲天。李二嘎提着盒子炮刚一出门,就被一枪撂倒。但这一枪并没有致命。而是一个高大的蒙面人,趁着混乱硬是把李二嘎扔进火堆里烧成焦炭。这一切被当时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一个小女孩看在眼里。

  胡子抢光了李家所有值钱的东西,又掠走了几个有姿色的姑娘媳妇。其中也包括李二嘎的大老婆赵千珠。奇怪的是唯独留下了李二嘎的小妾春桃。火着了半夜,其实只是几间柴房被烧,其他十几间房屋却完好无缺。

  劫难过后,陶八爷却向村公署出具了一份莫名其妙的契约:某某年某月某日,李二嘎和他在双水镇上赌博,李二嘎将全部房产和小妾春桃一注抵押,输给了陶八爷云云。

  黄保长看后不以为然:李二嘎死了也无对证你说也不好使!陶八爷将一张银票塞给黄保长。

  黄保长顿时眼睛就绿了。

  陶八爷不仅接管了李二嘎家的千亩良田,住进了李家气派无比的宅院,还完璧归赵地接管了李二嘎的小老婆春桃。春桃就是后来难产死的八爷的二姨太。据说,李二嘎的宅院下面有一个藏着金银财宝的地下室;李二嘎突然暴死,唯有春桃知道地下室隐秘的入口。八爷财色双手。后来八爷也将财宝放入其内。这是陶家的几代秘密,几乎没有几个人知道。陶家几代人也为这个秘密勾心斗角地寻觅着--这是后话。从此,李家大院变成陶家大院,李家沟也改了名称叫陶八沟。

  八爷的第二次战役是和大财主隋怀亮的地盘争夺战。在犬牙山以南,隋怀亮的大名可谓如雷贯耳,跺一脚连犬牙山都会颤动。可八爷似乎不听那份邪。犬牙山东麓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荒芜的水洼地,尽管土质肥沃却没人敢开垦。只因为听说隋怀亮要占据。八爷想先入为主。他领着家丁骑马圈了地划上了标记准备开垦。可就在这时隋怀亮派人来说,这地是隋家的,限八爷三日之内退出。否则就别怪不客气。八爷却毫不理睬,继续派人昼夜开垦。

  三天以后隋怀亮下来战书,约在东山的城隍庙。可见这是一场生死角逐。

  八爷只带了一个家丁去了城隍庙。隋怀亮则带了几十个彪形大汉,气势汹汹地站在佛像前如临大敌。

  隋怀亮下了最后的通牒:地是还还是不还?

  八爷全无恐惧,雪亮的目光对着他,说:「地是不能交了!看我身上什么值钱尽可以娶!包括我的性命」「人肉最值钱你给吗?」隋怀亮阴冷地说道。

  「好啊!那我就以肉换地,你看如何?」八爷镇定地笑着。

  「可以呀!只需一斤肉。我回去包饺子吃!」隋怀亮目光充满了挑衅。

  八爷从腰里拔出尖刀,先是撸裤管露出大腿,微笑着在上面横插一刀。三刀过后一块血淋淋的肉便挑在刀尖上。刷地一声甩给了对面的隋怀亮。

  隋怀亮惊愕地接住。手不觉微微颤抖。但他马上又说:「这么点肉咋能够我的口味呢?」八爷忍着剧痛有吞下裤子。刀又插进大腿处。一块更大的鲜肉便挑在刀尖上。之后连尖刀一起飞向隋怀亮的怀中。

  隋怀亮大惊失色,慌忙站起,拱手道:「领教了!八爷是条汉子!这块地就归八爷了!」之后便领着人扬长而去。

  很快八爷和隋怀亮成了朋友有了交情。彼此各占犬牙山南北井水不犯河水。从那以后,八爷和隋怀亮便齐名於犬牙山。八爷便拥有了三界九流的四海宾朋。

  陶八爷家的大事小情,非寻常人家可比。定下日子,陶家就开始大发请帖。前三天便杀猪宰羊。前一天捞水桌,陶家就已经热闹非凡。前院当街处,搭起了戏台正在唱大戏。

  九月初九正日子这天,院里院外早已人声喧哗,高朋满座了。

  三亲六故,屯里乡亲自不必说。有头有脸的乡绅官吏,也毫不例外地前来贺喜。

  大财主隋怀亮最先坐着马车来了。隋怀亮穿绸裹缎一派雍容华贵,身边还挽着新娶的小妾。八爷把他们让道尊贵的上房里。吩咐人上茶。八爷看着隋怀亮娇美的小妾,调笑他艳福不浅。隋怀亮得意地笑着,又神秘地看着八爷道:「难道八爷就不想再娶一房?看老兄精神矍铄,小伙子都难敌,再娶三两房也游刃有余啊!」八爷只是笑,但心里却如浪涌过。难免更加向往今夜儿子的洞房。八爷吩咐大儿媳妇彩云在屋内招待隋怀亮夫妇。他又出来迎接其他客人。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,他丝毫不敢慢待。

  村公所的黄保长也骑着洋车挎着盒子炮赶到;连镇上的李镇长也派人来祝贺。八爷让进西房,吩咐二儿媳妇子兰进去奉陪。

  陶八爷红光满面,身着红缎绸衣,站在院内连连拱手迎接四方来客。

  宾客已大体来齐,专等迎亲的花轿风风光光地抬进陶家。

  迎亲的队伍正簇拥着一顶豪华的花轿,吹吹打打地行走在犬牙山下的山路上。

  新郎陶天赐身穿红袍,胸带红花,毫无表情地骑着枣红马缓行在花轿前。马蹄脚下踏着深秋的落叶沙沙作响,他心间一片凄清和茫然。

  花轿内的秀秀更是呆若木鸡。红盖头里,花一般的脸蛋上罩着一团浓浓的阴影;秋水的双眸像被冻结了一般,凝结着一层泪雾。她的心间已经一片空白,任凭身体随着轿子的颠簸微微颤动。

  临行前,秀秀娘照例交代了一番,不外乎是洞房之夜,过来女人的一些情事经验。秀秀已没心思去记这些。一提到洞房之夜,她就全身战栗,像是被蛇咬了一般。

  上轿时娘哭了,可秀秀却没有哭,似乎她的眼泪已经在这几天流乾了。她更没有去安慰娘。她觉得自己只是一具殭屍,被人抬着走了。

  接近正午,花轿被抬进了陶家大院。人声顿时喧哗起来。

wawj666 发表于 2017-1-12 09:40:43

很精彩,谢谢楼主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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